时光的溯洄

我只想要拉住流年，好好地说声再见，遗憾感谢，都回不去昨天。——雷雨心《纪念》

“你知道吗？世界上有一种鱼，它们在成年后会不远万里历尽艰辛溯洄到自己曾经出生的地方。”“可是他们这么辛苦地逆流而上是为了什么？”“他们或许是为了去重拾那些成长过程中所遗失的东西吧。“

再次回到这个曾经走了六年的街道，街边的商店不知道换了几茬，“天下往来者，皆为利往“常驻于此的店铺如同蝉离去时褪下的空壳，等待下一任的雀占鸠巢。小区里的柿子树没了踪影，当初秋日里摇曳的明黄如金的柿子，是童年记忆里永不褪色的水彩画。六年的时光黯淡了红砖墙，剥落了白墙皮。住宅楼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，眉眼间却仍能分辨出青年的容貌。故地重游唤起的思绪脱缰野马似的飞驰。于是，我透过时间的重重滤镜又依稀看到了那个少年。

“加油，再跑快些”少年轻声对自己说。紧握着手中的接力棒奔跑在跑道上。少年的体力已经不支了，步伐凌乱透出无法抹去的疲惫。“你们看，他跑的好慢啊，嘿，这样子都快摔倒了吧，真是一个人拖累了全队”围观的人交头接耳。少年被落下了很长的距离，可是少年交出手中的接力棒的一刻才停下脚步。是什么样的意志支持着少年的奔跑已经无从而知。空间变换，少年大汗淋漓喘气的背影渐渐模糊，出现在眼前的是少年坐在书桌旁涂涂写写的身影。少年不时停下笔抬头思考，目光清澈如水。一行行稚嫩的文字悄然无声地落在纸上。少年握着笔却仿佛一个朝圣路上的信徒，试图用一点一滴的努力去叩响梦想之门。

迟子建的散文中说“一个人最难忘怀的就是少年时代”。或许正是因为少年时代是最天真无邪的。少年不会去想实现梦想的举步维艰，他相信着“路虽远，行则必达”；不会过多的计较功利的得失，他相信着“有志者事竟成”；还会相信着格林童话里善终胜恶的美好结局。那些天马行空，挥斥方遒的梦想如同雨林藤曼般疯狂滋长，缠绕住整个青葱岁月。

少年看见了我，嘴角上扬微微笑着。他把什么东西塞到我的手里，向我挥挥手，转身离去。“不要走啊”我向他追去，那一刻想要抓住他的欲望潮水般涌来，仿佛触碰到他就能回到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，或者仅仅是想要抓住些什么。少年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，正如龙应台在《目送》中写的“用背影告诉我们不用追”。我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开满荼蘼花的道路上，最终化作线条一根根抽离而出消散如烟。再看我手里的东西，赫然是当初的那根接力棒。

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可以横刀立马，改变世界。满腔的热血挥霍在那些看似天马行空的梦想上。曾几何时，生活的苟且取代了诗和远方；恍惚间想起年少的愿也只能发出妥协的叹息；一句“年少轻狂”成了我们对过往的告别。所谓的成长，收获了不少东西的同时，也不断在埋葬着过往。与现实握手言和的那一刻我们都成长了。

黄柯一梦，我站在居住了六年的楼房下面，既没有少年，手中也没有了接力棒，四处静谧。我知道我自己想抓住的是什么了。我想抓住的是光阴，是那些个纯真无邪的岁月。可是那是回不去的过往，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中说的“我们继续奋力向前，逆水行舟，却不断被向后推，直至回到往昔岁月”终究不过是虚妄。单行道路上时间的大门踏入后就轰然闭上。还好，那些成长过程中埋葬的敢想敢做的精神少年已经交给我了。对啦，握紧那根接力棒无论他人怎么说尽力去跑，一如当年。

年少拉下的索纵使路漫漫也要上下以求啊。我释然地笑笑，冲着风中大喊——“再见了！”

风穿过林叶间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如少年轻轻的笑声。